相隔七年之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日前正式访华，使双边关系重回正常轨道。对此，日本媒体几乎不约而同地如此解读：这是因为中美之间爆发了贸易战，中国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巨大压力。为了缓解这一压力，所以中国不得不主动改善中日关系。其言外之意是在这一改善关系的过程中，日本处于绝对有利地位，可以逼中国做出某些让步。

  这显然是在罔顾事实。中日关系改善的明显迹象，是去年5月日本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出席“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其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见了日本客人，二阶俊博转交了安倍的亲笔信，还请习近平当场阅读写满三页纸的信函。此前日本对“一带一路”一直持冷眼观望的态度，而美国并未派出任何高官出席中国的这一盛会。

  半个多月后，安倍在一次国际研讨会首次公开表示，在满足某些条件的前提下，日本可以为“一带一路”提供合作。

  去年9月28日，中国驻日本大使馆举行国庆招待会。安倍突然来到会场，而且下车后一路小跑，充分展现了其“表演”能力。在对华关系问题上日本国内两派意见截然相反：一派强调以安全为重继续制约中国，另一派力主以经贸合作为重推动双边关系的改善。因为日本国内市场有限，迫切需要中国这个特大市场。到去年年底，安倍政府已基本确定改善对华关系的方针。

  而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对进口钢铝产品加征关税是今年3月的事，中美贸易战开打则已是今年7月了，两者孰先孰后是一目了然的。就发生在眼前的事，怎么就如此“健忘”了呢？这恐怕还是“面子”心理作祟，以便占据道义制高点。

  这一年多来，中日关系是在搁置争议的情况下改善的，此前曾严重影响双边关系的重大政治障碍一个也没有消除，无论是历史认识问题还是领土争议，尤其是日本干预南中国海问题的力度在不断加大。就在安倍抵达北京的同一天，日本自卫队的舰艇在南中国海接受了美国军舰的加油，中国军舰在近距离全程关注此事。此前日本还与美军在南中国海举行了联合训练。安倍还曾竭尽全力拉拢英法等国介入南中国海问题，强调“共同维护基于规则的海洋秩序”。

  早在今年1月，安倍就明确表示：中国绝不可低估日本捍卫领土的决心。日本学者则直言不讳地在媒体上发声：“今后对中国就是右手握手而左手攥紧拳头！”在安倍访华前一天，自民党前副总裁高村正彦也明确表态：日本与中国是“和而不同”，该说的就必须说。安倍则更是毫不掩饰地向其亲信露底：“（在改善关系问题上）日本并没有主动啊，对‘一带一路’的合作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日本是根本不会出钱的。”这显然是出于安抚国内右翼势力的需要，同时也是说给美国听的，以不让美国误以为日本与中国走得太近，从而遭到美国敲打。其实在安倍访华之前，安倍的亲信谷内正太郎曾专程访美，打消华盛顿对安倍此行的顾虑。

  在访华前一天，安倍在临时国会上发表了施政演说。在其中的外交部分，鉴于次日就将开启其复出近六年以来的首次访华行程，如果从对华关系切入是很顺理成章的，但安倍却是从亚细安破题，接下来用了三段篇幅谈日朝关系，其次是日俄关系，然后才是对华关系，而且只有一段。施政演说是今后一段时期安倍内阁的指导方针，但在与邻国的关系上安倍就是如此排序，这就坐实了上述安倍表露的思路。而日本媒体还曾披露一个情节：安倍向中国“一带一路”提供合作是想做一笔交易，即以此换取中国不反对日本修宪。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根本扯不到一起。

  与此同时，安倍政府的某些动作则与改善关系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例如就在中日领导人会谈的同一天，“疆独”分子热比娅在日本国会宣布成立“自由印太联盟”。这显然是为了呼应美日全力推进的“印太战略”，以求得美日等国的大力支持。大会还向安倍致函，呼吁对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而同一天安倍在会谈中特意强调：“包括日本在内的国际社会非常关注中国的人权问题”，这就与上述动向形成了呼应。此外，11月20日，“藏独”分裂势力头目达赖将在日本国会发表演讲。安倍虽然不会出席，但会有相当数量的国会议员到会捧场。这些安排与安倍一贯的对华政策思路是完全一致的，这是典型的“两面人”手法。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在安倍访华后的次日，印度总理莫迪就接踵而至，这绝非偶然的巧合。《产经新闻》对此明确解释为：此举就是为了牵制中国的“扩张主义。”而《读卖新闻》的说辞则是：为了冲淡国际社会对两国走得太近的感觉，日本特意安排了这一日程。莫迪抵达日本后，安倍在山梨县的别墅内予以款待，这一安排是前所未有的。

  在前往东京的特快列车上，安倍还竭力游说莫迪将双方的“2 2”副部级会谈升格为正部级。莫迪认为他与安倍的关系极为密切，没有这一必要，但安倍却强调此举意义非同寻常，于是只能客随主便。接下来，11月中旬安倍还将访问澳大利亚，这是安倍力推的“印太战略”的主要两大伙伴，而10月上旬双方刚举行了“2 2会谈。”

  如果没有特朗普发动的对华贸易战，也许安倍会在改善对华关系上做出更多努力，但不期而至的中美贸易战，从此前彭斯副总统的讲话来看，实际上已上升至制度层面的竞争。这一新动向给刚出现改善势头的中日关系增添了许多不确定因素。

  因为在日本看来，中美之间的这一大博弈并非一阵风就会过去的，而将会持续很久，这就迫使日本认真考虑应对之策。而日本除了全力强化日美同盟之外没有其他选择。虽然日本国内也应尽可能居间协调，以防范中美关系过于紧张。但日本的主流呼声却是：如果日美同盟出现动摇，则美国就会对日本产生疑虑，而中国也不会太重视日本。

  更耐人寻味的是，如今日本在对华关系问题上一改此前暧昧模糊、曲里拐弯的做法，而是实话实说，直来直去，所有向中国发出的信号都是非常清晰的。这倒也好，可以完全避免中方产生误读乃至误判。事实很清楚：日本在改善对华关系的同时，丝毫也没有放松对中国的制约，而且还在不断增加牵制中国的筹码，对此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文献来源：联合早报，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