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在法国斯特拉斯堡，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在欧洲议会发言。由于波兰宪法法院做出波兰国内法律优先于欧洲联盟法律的裁决，莫拉维茨基当天在欧洲议会会议上遭到炮轰。媒体评论，欧盟与波兰长期因司法改革等问题僵持不下，如今已演变为“全面危机”。新华社 发

能源危机：打开“工具箱”

每年春秋两季的例行峰会，再加上非正式峰会或紧急峰会，好比欧盟的“家庭会议”。27国领导人借此机会聚在一起，聊聊“家务事”，谈谈“天下事”，以便解开一连串“近忧远虑”，这次也不例外。

当前，最让欧盟头痛的无疑是能源危机。眼看凛冬将至，能源库存却亮起“红灯”——欧洲天然气库存跌至10年来的低点；气价、电价蹭蹭上涨，创历史新高——欧洲天然气基准价格今年以来已飙升近600%，今年前9个月批发电价上涨200%，成员国很多家庭恐将陷入“能源贫困”，无法负担越来越贵的取暖费，工厂也不得不减产、停工。

外界分析，欧盟此次能源危机源于多重因素。

一是全球各经济体从新冠疫情中复苏，对能源需求猛增，供应却一时跟不上。如今，并非欧洲一家“缺气”，从亚洲到北美都出现能源短缺。

二是欧洲自身因素。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田德文表示，这与欧洲自身能源紧缺、推动能源转型、欧盟各成员国不同的能源政策，以及复苏经济过程中消耗能源有关。

三是气候变化和季节性因素。英国《卫报》称，在欧洲，一个寒冬耗尽了天然气储备，而一段漫长的无风天又减少了风电对电网的供应。

四是地缘政治影响。一些欧洲政客指责俄罗斯拒绝向欧洲增加天然气供应量。据悉，俄罗斯占有40%的欧洲天然气进口份额。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周一表示，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具有“深层的地缘政治根源”。博雷利的言论被视为对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反击。普京此前否认莫斯科将出售天然气作为政治武器，并表示愿意向欧洲输送更多天然气。不过，也有观点认为，一些欧洲政客的表态是受消费者压力所致。

路透社称，本周峰会将讨论能源价格攀升以及欧盟委员会此前制定的应对“工具箱”。

“工具箱”包括一系列中短期措施。其中，短期措施包括向消费者和家庭提供收入补贴或减税，向企业或行业提供援助等，中期措施包括加大对可再生能源投资，拓展能源储存能力等。

同时，峰会还将评估欧盟可采取的长期措施，包括成员国联合采购天然气、建立欧盟战略天然气储备、尽快向绿色能源转型等。

但是，成员国在应对能源危机的改革措施上存在分歧。

法国与西班牙呼吁改革自由化的能源市场，包括改革电力市场，将电价与天然气价格脱钩；西班牙还支持“组团”采购天然气，就像欧盟采购新冠疫苗一样。德国和荷兰等一些国家则对激进的改革措施持保留态度，认为目前能源价格上涨只是因供应受限出现的暂时状况。欧盟能源专员卡德利·西姆森预计，天然气价格将从2022年春季开始“逐步回落”。

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则将能源危机归咎于欧盟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欧盟计划到2030年前将碳排放量减少55%，而能源供应商要出高价从碳市场购买“排污权”，势必导致价格飙升。他敦促欧盟重新考虑减排目标。

田德文预计，欧洲理事会、欧盟委员会将从欧盟层面协调成员国之间的政策，尽量弥合各方分歧，以解决最迫切的能源价格攀升问题。

除了迫在眉睫的能源危机，摆在本周峰会桌面上的还有一个棘手问题，就是如何化解波兰与欧盟持续发酵的司法争端。

日前，在推进国内司法改革之际，波兰宪法法院作出一项惊人裁决：波兰国内法优先于欧盟法律。

此举被视为一定程度上否定了“欧盟法律的首要地位”，引发“英退”（Brexit）之后发生“波退”（Polexit）的担忧，即波兰也会“脱欧”。

在周二的欧洲议会会议上，波欧领导人之间的一场“嘴仗”再为争端“火上浇油”。

在这次会议上，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公开发生冲突。冯德莱恩警告说，欧盟将采取行动约束波兰，包括冻结欧盟给波兰的援助资金和低息贷款。而莫拉维茨基则回击道，波兰不接受欧盟政治人士的敲诈。

田德文指出，波兰宪法法院的裁决是对欧共体法直接效力原则的损害和违背，严重来说在欧盟层面可视为“违宪”，如果不及时扭转波兰的做法，欧共体将面临巨大信任危机。“好在波兰绝大多数民众支持‘留欧’，波兰也从欧洲一体化中受益很大，预计双方最终会通过妥协化解矛盾。”

有评论指出，欧盟与波兰虽然互不相让，但是都知道自己需要对方。欧盟关键决策需要所有成员国一致同意，与波兰闹僵将阻挠欧盟推进重要议程。比如波兰出于“报复”，可能在欧盟扮演“破坏者”角色，在应对气候变化等问题让欧盟无法达成一致。而波兰疫后复苏也依赖于欧盟的资金“输血”，不会轻易“脱欧”。“波兰与英国的国情、地位、国力都不同，英国是欧盟的贡献者，波兰却是索取者。”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上海欧洲学会副会长叶江说。

叶江指出，波兰与欧盟的法律争端凸显了作为主权国家的成员国与作为超国家组织的欧盟之间的根本矛盾。对波兰来说，加入欧盟固然重要，但是要建立在确保主权独立、国家安全基础之上。“对于波兰的这种心态，以及波兰与美国的特殊关系，欧盟在处理争端时必定投鼠忌器，敲打的同时也会掌握分寸。”

另据美国“政客”新闻网、欧盟观察家网站报道，打破对外贸易协议谈判僵局、加快国际疫苗捐赠以免失去地缘政治影响力、讨论即将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等也将被列在本周峰会的议题清单上。

虽然是每年例行的秋季峰会，通常会就最紧迫的问题或危机进行讨论并寻找对策，但是，这次欧盟领导人会议还遇到一系列特殊背景——德国总理默克尔即将卸任、柏林将迎来新的联合政府、美英澳“奥库斯”组合“刺伤”跨大西洋联盟……

分析人士称，内外环境的变化将对欧盟未来之路提出新的挑战，也将在本周乃至今后峰会上进行商讨。

叶江表示，欧洲一体化发展喜忧并存。好消息是，欧盟“发动机”德国没有改弦易辙。德国大选结果显示，民粹与右翼党派并未得势，未来主政的政治力量承诺将继续推进和深化一体化，强调“德国是欧洲的德国”。坏消息是，内部出现影响一体化的逆流、疑虑和损害行为。眼下，波兰、匈牙利等新欧洲国家“离心离德”，说明英国“脱欧”对欧洲一体化的破坏性影响仍在。明年，法国、匈牙利都要大选。法国国内的民粹、疑欧势力正在上升，对马克龙寻求连任构成威胁，这同样也是对法国支持一体化的亲欧力量的威胁。而总与欧盟“对着干”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也不是能被轻易扳倒的。

田德文指出，欧盟虽然不存在解体之类的根本性危机，但是从英国“脱欧”到新冠肺炎疫情，也是麻烦不断。未来，欧盟要从超国家层面推进一体化难度会很大。“一是成员国没有意愿；二是法国虽很积极，但也不想让渡太多权力，又如何说服其他成员国；三是美国因素，对欧盟发挥独立作用一直心怀不满，保持警惕。”

对外政策方面，欧盟也将颇费思量。

本月初，在斯洛文尼亚举行的欧盟非正式峰会上，27国领导人讨论如何制定更强有力的欧洲外交政策。外界预计，本周欧盟峰会将继续商议。

叶江认为，在对美关系上，跨大西洋联盟正面临不确定因素，包括“奥库斯”的挑战。但是，即使欧盟寻求加强战略自主、建设独立防御力量，但未来仍会依赖、维护美欧同盟以便确保自身安全，免于受到俄罗斯的威胁。面对大国竞争，欧盟怎样在不选边站的前提下，平衡与中美两边的关系，将是一道难题。

“本次峰会上，欧盟会否调高战略自主的调门、在对华关系方面会否有表态都值得关注。”田德文说。

总之，在叶江看来，欧盟现在处于“严峻时刻”，犹如“逆水行舟”，虽难前进，但是不能倒退，“不退就是进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维护来之不易的一体化。

“欧洲只有团结才能强大。”默克尔日前在西班牙领奖时说的这句肺腑之言，或许是离去前留给欧盟的最好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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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来源：解放日报，10月21日